今天是先祖徐光启诞辰454周年。也就在今天,徐光启纪念馆重新布展对外开放。这于我们徐氏后裔来讲是一件大事,纪念馆为我们学习先祖崇高品行、培养和教育后代提供了良好的精神和物质条件。从大处来讲,纪念馆也是学习和弘扬先祖优秀品行、传承中华优秀历史文化、展现上海融汇中西文化风貌的重要场所。为此,我们深感欣慰。
与友人合影于重新布展的徐光启纪念馆
先祖徐光启,字子先,号玄扈,上海人,生于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四月二十四日,崇祯六年官至礼部尚书兼东阁、文渊阁大学士,位居内阁次辅。先祖从小就立下大志,表示做人应当“立身行道,治国治民,崇正辟邪,勿枉为人一世”;长大以后更是“以天下事为己任”,行万里路,破万卷书,格物穷理,追求真理。先祖学贯中西,在农学、天文、数算、军事等诸方面作出了卓越的贡献,被尊称为“中国近代科学先驱”和“中西文化会通第一人”;先祖为官清正廉洁,心系家国黎民,满怀宗教的悲悯情怀。所有这些,都为家族后世树立了不朽的典范,他的精神遗产是我们家族的传家之宝。
家父健在时,会给我们讲一些先祖的小故事:徐光启晚年已经是穿戴绣着仙鹤红袍的一品大员,位极人臣。然而他没有把心思花费在经营官场上,而是把全部精力依旧放在编纂历书和整理农书上。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在自己的七十寿辰上,他断然拒绝同僚、下属、学生等祝寿送礼,以至于“门庭冷落”。这在当时的政坛几乎是绝无仅有的。
“文定公”年幼时“矫健英分”,异常聪明和健康。有一次他爬上龙华塔“与鸟争高”捕鸽子,失足下坠,旁观的人都惊呼,徐光启却持着鸽子向大家招手,神情自若,大有“顾盼物表,神游千仞之上”的气概,众皆惊奇。当然,当时的龙华塔不似现在般高耸。
少年时期,先祖“敏而好学,章句、帖括、声律、书法,均臻佳妙”。有一定阅读能力后,他开始“间及兵传,农书等”,为日后开阔眼界、掌握广博知识打下良好的基础。一次,他到一个私塾去找小朋友,私塾先生出了个题目想难一难他,谁知他听后不假思索,随口答来,出口成章,私塾先生大为惊异。
有记载说先祖在少年时,就开始仔细观察棉花等农作物的种植生长,虚心向老农请教,对棉花植种的间距、施肥等耕作要领颇有感悟,如果按他说的做,农作物产量会提高不少。当时家里有一小块面积很小的水淹地,由于离家远,难以管理,只得外租。后由于这块低洼地十年九涝,承租的农民也不愿意耕种了,该土地就被弃置了。徐光启认为该地路远,管理困难,载种粮食或棉花,效果肯定不好;而杨柳生命力强,容易成活并且长得快,一则可以砍枝干充作柴火,再则也可以取枝条编织箩筐。于是他花了点时间,挖通了排水沟,将地整治一番,然后在地里插了几行柳条。后来,家里的柴火主要就依靠这些杨柳,加上枝条还可以编织箩筐出卖,结果该地收入“反倍于”粮食的种植。考中秀才以后,先祖常拿自己整治水淹地的事例教导学生要动脑筋研究农事。
这些都是先祖年轻时的小故事。
对极有才华的徐光启来讲,在当时的社会不可能不走科举这条唯一能“光宗耀祖”的“大道”;家里的长辈也都对他抱有殷切的期望。然而,在这条路上他走得却很坎坷。
先祖于20岁中秀才后,一直到36岁才中举。按说,先祖的文章、字、句、篇、章俱佳,有着“少年文章名天下”的美誉,但为什么屡屡不中举呢?关键还是先祖“求实”、“致用”的文风与晚明那种脱离实际、奢靡的八股文风有着巨大反差所致。听家父讲,先祖在屡试不第的窘况下,就云游千里准备到文风相对硬朗一点的北方去试一试。万历25年(1597),先祖赴北京应顺天府乡试,中了解元(第一名举人),从此名噪南北。
徐光启这次以最高的名次考中,以他的学识并不意外,但是中举的经历还是充满着曲折。这次考试,他的试卷一开始是“卷落孙山外”的,巧的是这次的典试人是学问渊博又重实学的焦竑。直到发榜前两天,焦竑看遍了全部中举人的试卷,认为阅卷官所选拔的举人中,没有一个人的试卷值得取作第一名的。他怀着失望的心情翻阅了落选的试卷,一看到徐光启的卷子就“击节赞叹”,看到第三场更是拍案叫道:“此名士大儒无疑也。”徐光启遂从落选试卷中被拔置头名。
父亲还给我们讲了一段发榜后的逸事:科考榜文张贴在了城门边的墙上,引来众人的观瞻。先祖由于屡受挫折,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从录取榜单的最后一名往上看,当他看到榜文中间还没有自己名字的时候,额头不禁冒出了冷汗。当看到第十名还没有自己的名字时,他深感心灰意冷。正准备转身时,他突然听到边上两个人在说:“今年的解元是姓徐的南方人。”此时的徐光启并没有在意,直到又有人念出了声:第一名徐光启。他听后不觉心头一颤,抬头一瞧,果然榜单上第一名清清楚楚地写着“徐光启”。他转念又想:会不会是同姓同名?正在这时,报喜队伍到了,冲着他道贺:“恭喜徐老爷!”这时的徐光启仿佛还在梦中。就这件事,家父曾讲过,章、文的好与否往往和老师的爱好、风格和欣赏角度有一定关联,更和社会的大势风气相关,因此他鼓励我们向先祖学习,学理为主,以科技强国。我家后辈学理的较多应该与此有一定关系。
但之后先祖重实学的文风在晚明依旧不易被接受,随后的进士考依然不顺。直至八年后,即万历32年(1604),他才考进第88名进士(当年录取进士311名),同年选为翰林院庶吉士,入翰林馆学习,这就具备做大官的资格了。
这前后先祖结识了利玛窦等传教士和一批有学识的人士,大大开阔了视野,认识到世界之大、知识之无穷,同时也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国家在许多方面已经落后于西方。
他抱着对西学的浓厚兴趣,根据自己一贯倡导的“格物穷理”、“经世致用”的理念,真想用自己掌握的知识放手大干,以实现报国和拯救黎民于水火的宏愿。面对西方的科学技术、宗教文化,他不盲从,不拒绝,提出“欲求超胜,必须会通;会通之前,先须翻译”这一至今仍熠熠闪光的观点。这即使在几百年后的今天来看,依旧是非常远见的卓识。
先祖一生追求真理,关心社稷民生,忧怀人民疾苦,即使做了大官,依旧不忘农事。在守制和罢黜期间,先祖“躬执耒耜之器,亲尝草木之味”,整理编撰中国古代农事百科全书(该书在先祖身后整理成《农政全书》)。该书的“荒政”一目,不仅提出了遇到荒年朝廷应推行的政策,官府如何作为,更直接告诉官民什么作物的根、茎、叶可以吃,什么树皮可以吃,甚至连什么泥土暂可充饥,什么东西有毒害等都作了详述。而这些,均是在他总结前人经验、许多还是在自己亲口尝试后才得出的结论。他爱国爱民及对学问严谨至此,对我们后世的影响是至深至远的。
至于先祖在天文、数算、军事上的贡献已有大篇详记,在此不再赘述。但是先祖提出的几何学“无用为用,众用所基”的观点和《几何原本》一次翻译定稿后几百年不变,也是罕有的奇事;先祖督领修订的历法中,农历同样延用几百年,至今还是我国休假的依据和农事作业的重要参考。
先祖徐光启逝于1633年11月8日,“……临没了了,只以疆圉多故为念,一语不及于私”。先祖“冬不炉,夏不扇”,生活极为简朴。他尽管身居相位,然而家居“室广仅丈,一榻无帷”,院落仅能供一马转身而已;“盖棺之日,囊无余资”,身边只一孙、一仆,留下的是满屋的书籍。先祖一生的品行,可用八个字概括:鞠躬尽瘁,高风亮节!
明崇祯帝器重先祖的品行与贡献,卒后赠其少保,谥文定,加赠太保,赐大片土地予其子孙,并下旨安排了极为隆重的葬礼。
上海这座原本隶属于松江府的一个小县城,经过四百多年的沧桑,业已演变成为引进和传播世界文明和先进科学思想的中心,成为中西文化会通的桥梁,成为远东乃至世界性的特大城市。上海的变化发展,一些地名、路名,发生的许多故事,以及我们习常使用的知识,常与这位阁老有关。上海的科技、文明的演进,有着他不可磨灭的浓浓的一笔。
今天,当我们充分享受着当代科学文化的繁荣,沐浴着先人播撒文明的恩泽时,对先祖徐光启的功德,更加深深地敬仰和怀念。
先祖徐光启三代单传(父,本,子),一子(徐骥)五孙(长孙:尔觉,次孙:尔爵,三孙:尔斗,四孙:尔默,五孙:尔路),我们家是从三孙尔斗这条线嫡传而来。[1]我家先祖辈原一直居住在上海老城厢小南门外的桑园(现为黄浦区的桑园街一带),这里曾经是先祖徐光启在上海的农业试验地,加上去世后崇祯帝所赐的土地,我们这一支世代居住于此。徐氏的他房子孙有的居住在徐家汇,有的居住在南市的“九间楼”附近,后来有的转居到市郊或当时的租界里。
在我们这个大家庭中,由于先祖的品行在先,所以“唯读敬业”、“礼貌正直”是一条不成文的族规。徐光启的后裔,一般读书和行医的比例较高,有不少人入教,有的还很有名望,如徐光启的四孙女甘第大夫人、“四房”一支的徐宗泽等等。后代子孙有不下几十人为庠生,也出了不少举人和进士。我们“三房”这一支的祖先中也以读书和行医者居多,有两位是进士:第五代[2]的学柄为康熙丙子年时举人,乙未年为会魁,钦点翰林院庶吉士,授翰林院检讨充;第七代的慰祖为乾隆甲午年举人,丁未年中进士。祖父徐际云(号式曾,第十一代)自小学医,后成当地有一定名望的医生,以治疗相当凶险的病症如白喉、伤寒等见长;祖母沈秀莲又擅长操持家务,所以家境尚好。另外,由于我家在徐氏家族中辈分较高,加上曾有他房子孙出卖先祖遗产而曾、祖父母又将其赎回等原因,因此族中的公产,包括徐光启墓地、祠堂等一直是祖父为主在管理,徐氏家族的族谱也是我们一支的祖辈在保管和记载。祖父去世后,则由父亲徐海林(号联杲)掌管。
约在1955年、1956年间,父母亲及祖母和族里其他子侄辈协商后决定将徐光启墓地及周围土地、祠堂等祖传文物古迹捐献给国家,将自己居住的土地作了公私合营。
1962年在纪念徐光启诞辰400周年的活动中,父亲又将世代保存着的徐氏家谱等文物捐献给国家,为有关部门研究徐光启提供了很好的资料。即使在五十多年后的今天来看,这本家谱是目前能真实反映和研究我们家世的唯一珍本,具有很高历史及文献价值,不可多得。
1982年政府出资修缮了徐光启墓地,辟建了“南丹公园”。1983年上海市政府、政协、统战部隆重举行纪念徐光启逝世350周年活动,并将“南丹公园”更名为“光启公园”。我和三姐知仪作为徐氏后裔代表之一参加了全程纪念活动。
与家人合影于修缮和更名后的光启公园(摄于1983年)
先祖在上海的遗迹很多,除了徐家汇一带,在南市也有许多遗迹。很遗憾,城南的许多遗迹经过岁月沧桑、时代动荡变迁,加上未被有效地保护起来,大多已不复存在,仅存的业已面目全非或岌岌可危。令人欣慰的是,徐家汇一带的遗迹得到了徐汇区政府的高度重视和有效保护,有关政府官员为此做了大量细致甚至艰苦的工作,不仅尽力恢复徐光启墓地原貌,成功辟建“徐光启纪念馆”,铸造“夜观天象”、“徐利谈道”、“桑园试种”、“督造火炮”铜像;又多次组织高规格、影响颇大的学术研讨交流活动。今天,徐光启纪念馆经过重新布展对外开放,为后人纪念、学习先祖营造了良好的场合,也为上海保存历史文物、宏扬中华优秀文明和历史文化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们无论作为一个市民也好,一个徐氏后裔也好,均表示深深地感谢!我相信随着我国社会经济的不断发展、人民生活水准的日益提高,人们对历史、文化这种精神方面的需求必将有着更高的追求,这些文物古迹也一定会发挥出越来越大的作用,成为推进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强大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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