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容的一生,就像一颗划过夜空的彗星,虽然短暂,却光芒四射;他用最绚烂的光辉,将“革命”的讯息播向大江南北;他吹响了革命的号角,向腐朽的封建专制政府发出了最有力的战斗檄文。
一篇《革命军》,一个忠诚的生命,历史会记住这位年轻而伟大的、重庆出生的革命宣传家和实践家。上海这个都市留下邹容醒目的足迹,也是邹容长眠的地方,我们应大力弘扬邹容的光辉业绩。
邹容长眠于上海市徐汇区华泾镇
一、炽热的爱国情怀
邹容的父亲邹子璠经过多年的打拼,积聚了万贯家财成为一方富商,购地建造了邹家祠堂,他的子女生活优裕。但青少年时代的邹容,胸怀天下,以民族解放、改造国家为己任,物质享受于他如浮云,他并不贪恋这些,一点也没有富家子弟的纨绔作风。
少年时代的邹容接触到一些新学书籍和报纸,资产阶级改良维新的新思潮深深地影响了他。邹容曾抄录改良派主编的《清议报》上的一首诗:“落落何人报大仇,沉沉往事泪长流。凄凉读尽支那史,几个男儿非马牛。”邹容吸收改良派的爱国救亡思想,并在爱国思想的基础上,接触和了解资产阶级自由、平等的宣传思想。
邹容遗诗
邹容对封建制度彻底批判的激进态度,与他对维新志士谭嗣同的钦佩与效法是分不开的。谭嗣同是维新派中激进派的代表,思想锐利,奋不顾身。戊戌政变后,他被捕入狱;面对屠刀,他慷慨就义。噩耗传来,邹容悲愤不已。当时,一切变法言行均在禁绝之列,清政府四处搜捕维新志士,而邹容却毫无顾忌。他称赞谭嗣同“若谭者,可谓杀身成仁也”。他公然置谭嗣同遗像于座旁,并题写了“赫赫谭君故,湖湘士气衰。惟冀后来者,继起志勿灰”的诗句表示悼念,并决心做谭嗣同等维新志士未竞事业的“后来者”,冲决一切罗网,为救国救民而继续奋斗。正是维新思潮和运动的熏陶与锻炼,邹容单纯的民族自尊感上升为爱国责任感。
戊戌变法失败后,邹容敏锐地感觉到,改良主义救不了中国,连谭嗣同这样的英雄也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而地处东瀛的日本,在数十年间,却由一个弱小岛国,发展得国富民强,打败了堂堂的一统天朝。不少先进的中国知识分子纷纷前往日本,重新探索救国救民的真理,邹容亦在其列。
二、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
清末的乱世,正值孙中山先生在日本加紧进行中国革命活动、革命思想迅速传播之际,中国留日学生迅速增加。这批青年学生在国内受到封建制度的长期束缚,一到日本,汲取了许多新思想,特别是受到孙中山先生革命思想的影响,更加急迫地要求改变中国现状,纷纷汇集在孙中山先生的旗帜下,革命斗争浪潮汹涌澎湃。
在国内,邹容就十分仰慕孙中山先生。1902年,邹容一到日本,便一面勤奋地学习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理论和历史,一面积极投身于孙中山先生领导的民主革命运动,参加留日学生的爱国和革命活动。凡有留学生集会,邹容都要登台演说,言词“犀利悲壮,鲜与伦比”。
特别是他在1903年春节留日学生新年团拜大会上的演说,更是在东京留学生中产生重大影响。当时,在部分留日学生中存在“讳言排满”的倾向,不利于革命运动发展。因此,孙中山先生确定这次会以“革命排满”为主导思想,开成一次宣传革命的大会。在会上,邹容再次登台演讲,他历数清朝统治的罪恶历史,“大倡排满主义”,措词尖锐,分析深刻,议论新颖,慷概激昂。这次大会加强了革命力量的团结,促进了革命形势的发展。正是在孙中山先生革命思想的启迪和引导下,邹容开始成为一个民主革命战士,这次演讲就是转变的标志。邹容是民族革命的杰出代表,是中华民族的革命家。
三、嫉恶如仇的伟大品格
邹容在日本结识了后来成为中国共产党创始人的陈独秀先生,他们共同写下了一段革命佳话。
陈独秀当时正在日本东京成城学校(日本士官学校的预备学校)陆军科学习。清政府为了约束留日学生,专门派遣学监到日本督学,其中南洋学生监督姚煜(字文甫)常箝制学生,阻挠学生学习军事,且生活腐化,引起众学生的公愤。1903年3月某日晚,邹容和陈独秀、张继、翁浩、王孝缜五人闯入姚煜的卧室,声言要割掉他的脑袋。姚哀求宽大。邹容说:“纵饶汝头,不饶汝发!”于是“由张继抱腰,邹容捧头,陈独秀挥剪,稍稍发抒割发代首之恨”,愤而将其辫子剪掉,悬于留学生会馆梁上,旁边写上“南洋学监、留学生公敌姚某某辫”。为此,清政府要求日本政府捉拿邹容等人,不得已邹容随年长6岁的陈独秀,以及张继等回到上海。
近代上海是维新运动的策源地,也是反清革命的大本营。回国之后,邹容和陈独秀立刻投入反对沙俄强占我东北地区的拒俄运动,继续倡言革命。1903年4月,陈独秀在家乡安徽安庆提出了推翻清政府的主张,希望“与上海爱国学社通成一气,并联络东南各省志士,创立国民同盟会,庶南方可望独立,不受异族之侵凌”。邹容在上海又结识了革命志士章太炎、章士钊,虽与章太炎年龄相差16岁,但二人意气相投,遂结为忘年交;提出了“创立一中国学生同盟会”的主张,“其目的在于学界成一绝大的法团,以鏖战于中国前途竞争逼拶中者也”。
虽然陈独秀和邹容的这些主张并没有能够实现,但是充分反映了这两位青年伟大的政治气魄。不久,拒俄运动高涨,邹容两次在张园拒俄集会上演讲,签名加入拒俄义勇队。他还发起了中国学生同盟,联络青年投身革命。在这不断高涨的氛围中,邹容的《革命军》终于在上海及时出版发行。
四、独立之思想
中国教育会在张园举行1903年4月月会,邹容作《论改革中国现时大势》的演说,爱国热望,意切情深。同时,他还提出组织“中国学生同盟会”的倡议,号召全国学生结成大团体。邹容迫切地期望新兴的、最有觉悟的知识分子,乘时振作,肩负起反清民主革命的历史任务。
正是在这种爱国激情驱使下,邹容写完了《革命军》一书,署名“革命军中马前卒邹容”,持请章太炎修改。章太炎看过后,击节赞赏,认为正是这样直率、豪放、通俗的文字,能够发挥广泛的宣传作用,因而不作任何修饰,提笔书写一篇序文,称许《革命军》是“义师先声”。章士钊为之题签,随即由柳亚子等筹集印刷费用,交大同书局排印,于1903年5月初出版发行。
《革命军》指出“革命”乃对上下古今、宗教、道德、政治、学术,以及日常事物存善去恶、存美去丑、存良善而除腐败的过程,故赞美曰:“巍巍哉!革命也。皇皇哉!革命也。”还从清王朝官制的腐败、刑审、官吏的贪酷,对知识分子、农民、海外华工、商人、士兵的政策及对外的一系列政策,深刻揭露清政府对国人的压迫,分析了革命爆发的必然性。明确宣布革命独立之大义在于“永脱满洲之羁绊,尽复所失之权利,而介于地球强国之间”“全我天赋平等自由之位置”“保我独立之大权”,即推翻封建专制王朝,建立“中华共和国”。
《革命军》是中国近代历史上第一部明确鼓吹革命、宣扬共和的著作,全篇二万余字,字字澎湃,句句雄壮;如雷贯耳,振聋发聩。它的发表,在专制黑暗的中国,仿佛狂风骤起,大海怒腾,惊涛拍岸,声冲云霄,乌云弥漫,春雷乍响。从此,反清革命的呼声响彻神州大地,各地英雄拍案而起,竞挽国家沉沦。
《苏报》大力宣传《革命军》,同时还刊登如章太炎的《驳康有为书》等大量反清爱国文章,这引起了清政府的极大仇视。1903年6月30日,租界巡捕在清政府强烈要求下逮捕章太炎。邹容闻讯敢作敢为,不愿置身事外,毅然于7月1日去公共租界巡捕房投案自首,以与章太炎共患难。不久,《苏报》亦被查封。
苏报案清方档案(故宫档案馆藏)
邹容自入狱起,即抱定为革命牺牲的决心。他同章太炎在狱中赋诗明志,互相砥砺。章太炎曾吟《狱中赠邹容》一首:“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洲。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糇。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头。”邹容即赋《狱中答西狩》相唱和:“我兄章枚叔,忧国心如焚。并世无知己,吾生苦不文。一朝沦地狱,何日扫妖氛?昨夜梦和尔,同兴革命军。”这些充分表现了革命者临危不惧、勇于献身、对前途充满信心的高尚情操和英雄气概。
青春年少、热血沸腾的邹容具有诸多的可贵品格,他的勇于担当、勇往直前、以天下为己任、善于独立思考的精神,是当下正在投身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事业的青年人的楷模。值邹容逝世113年之际,我们缅怀邹容,理当弘扬其精神,将邹容未竟的伟大事业继续推向前进。
(作者系上海师范大学教授、学术委员会主任,教育部重点研究基地都市文化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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